通??神???? 作者:倪匡 发表于:通神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作者:倪匡 一封神秘的来信 大型滑翔运动,是一相当冷门的运动。 一般来说,运动员——滑翔的驾驶人,所控制的滑翔,有十到二 十公尺长。 滑翔上,没有任何器动力装置,它之所以能够在天空中做长距的 飞行,纯碎是利用空的浮力和流动力(风),原理和浮在水面上的帆船, 基本上相同,可是却又杂得多,牵涉到空动力学,象学等多方面的学 问。 滑翔的外型,虽然有翼,身,尾和方向舵,但是和普通的飞 ,也大不相同,翼比较长,用制造设计滑翔的术语来说,就是“ 翼展弦大”。 这运动之所以不能普遍化,并不是喜欢的人少,而是它的花费十分 巨大。 制造一架性能好的滑翔,要用轻而结实的特木材,这木材格高 昂,而且要有大幅的空地,供滑翔起飞之用。 滑翔自己不能起飞,要靠高速的汽车或者小型的飞拉上去。 那情形和放风筝相仿,祗不过有人在上操纵,顺着流飞行。 操纵滑翔,是很身不由己的,几乎全由流决定,驾驶者无法流 对抗,祗能利用流来飞行。 说了许多关於大型载人滑翔的事,看来好像很平淡,不像是一篇小 说得开始。 其实不然,有很多怪莫明,险刺激的事,开始的时候,也许是平 淡的一点也不受人注意的。 譬如说,下面的一个“画面”,能令人感到甚麽刺激呢? 用了“画面”这样的字眼,是企图用文字在读者的脑中,造成一个如 同看到画面的印象——请只把它当作画面来看,是静止的,恰像在看一副 照片。 那是一个相当宽蔽的起居室。 起居室和客厅不同,在居住环境还没有那麽恶劣的时候,屋子中都有 起居室,那是供家庭成员相聚,休息,谈天之用。 并不专用来招待客人。 当然,如果是这个家庭特别熟悉的朋友,也可以在起居室中,和主人 一起闲聊。 起居室的布置相当雅,调和和高贵,一望而知,主人是一个学识丰 富,品位高的知识份子,浅米色的地毡,接近纯白的沙发,壁上县挂的 甲骨文的条屏,和淡墨的山水人物,整个起居室的色调是那麽柔和。所以 ,有一样东西,实在是不应该属於这样的一个起居室。 那东西虽然放在一角,已经是一个尽量不使人注目的地方,可是因为 它实在和室中其余的陈设不相称了,所以任何人还是一眼就可以看到它。 而且一看到它之後,也会忍不主皱眉头。 这时,就有一个青年人在那东西前皱着眉头。 那东西是甚麽呢?其实也很普通,不是甚麽罕见的物件,也不是甚麽 奇型怪状,令人有恐怖感的事物,它祗不过是一个模型,一部滑翔的模 型。 那模型翼横展,大约有一公尺长。由於一般滑翔的设计,身都 较翼为短,这模型也不例外。 模型制作的十分精美,首微微向上,显示出它正在顺着上升的流 在向上升。 整个模型,固定在一个支架上,支架的高度,到一个普通人的胸口。 这样的一个模型,放在一个青年人专用的房间,自然再合也没有了,可是 它却放在那麽雅,充满了文化息的一间起居室中。 而且,就在那滑翔的模型之旁,还有一张安乐椅,那张安乐椅看来 相当旧,紧贴着支架放着,这样放法,看起来十分奇特,因为支架阻住了 椅子,如果有人想去坐这张安乐椅的话,一定得大费周章,要把支架连同 模型,一起移开,才能达到目的。 一张椅子用这样的方法放着,唯一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不想有人 去坐这张椅子。 然而,要不是想有人去坐这张椅子,又为甚麽放一张椅子在那里呢? 通神(二)滑翔大赛看,有点古怪了,是不是? 站在那滑翔模型前的那个青年人,身型很高,称得上宇轩昂,他 留着连腮的长胡子。 手中拿着一只烟斗,正有几丝烟从烟斗中冒出来,他的衣着十分随便 ,但是看起来很令人感到舒服,他有相当浓的眉,眼中有一近乎固执的 眼光。 如果是一个对探险,考古有兴趣的人,一看到这个大胡子青年人,就 可以知道他是甚麽人。 这青年虽然只有二十七岁,可是已经是一个出色的探险家,美国国家 地理杂志,曾经一连期,为他出过专集,褒扬他在中美洲洪都拉斯丛林 中探险工作的成就。 而他在南美北部,圭亚那地区的探险工作的成就也其娇人。 这个年轻人的名字是乐天。在乐天旁边不远处,一张沙发上,坐着一 个中年人。 男人的年纪有时比女人更加难估计,一眼之下,祗好靠统称之为“中 年人”。 这个中年人的年纪,可以说四十岁到六十岁之间。他穿着一件白纺绸 的中国短装,看来神采飘逸,有一股青春息直透出来,这个中年人,其 实已经接近六十岁了,他的外型,正好说明了他的职业,他是大学教授。 乐清和教授在各国古文学上的造诣是举世钦佩的,有许多文字,世界上根 本已不再用,祗有几个人可以认得,在认得那些文字的,屈指可数的几 个人之中,乐清和教授必然是其中之一。 举一个例子说,公元920年,有一文字,曾在中国出现,使用,历一 百馀年,那是契丹文字。 这结杂的方块文字,昙花一现,很快就在人类的文化舞台上被人忘 记。 如今世上能懂契丹文字的人,不超过四个,乐清和教授,当然是其中 之一,而且除了他之外的个人,都是他的学生。 乐教授和他的儿子乐天并排站在一起的话,甚至会比乐天更加年轻, 那自然是因为乐天留有胡子的原因。 而乐教授在学术上有这样高的成就,别错以为他是一个文质彬彬, 弱多病的人。 相反,他身型高大,而且一直维持着育家的型。 高级知识份子特有的质,和运动家的型,调和地揉在一起,使他 比实际年龄看来少了十多岁,足可以成为年轻女孩子心仪的对象有馀。这 时,乐清和祗有悠闲地坐在沙发上,视线投向另一角,神情满足而闲, 看来是人生最美满的境界。 在那一角,有两张紫檀木的明式坐椅。 在两张坐椅之间的,是一张棋几,那是一整块紫檀木制成的,方方整 整的一块,看来重厚凝实,棋几上的格子,是用一浅紫色的罗甸镶嵌出 来的。 这两张椅子和一张棋几,日本曾有一个九段棋手来看过,喜爱得在一 旁流连不去两小时之久。 当时乐清和教授的反应是:“真对不起,这套棋具的珍贵,并不在於 它的金钱值。它可以说是世界独一无二的了,那是我太太家里祖传的物件 ,不能送人,不然的话倒可以送给阁下。” 九段棋手叹了口,回答道:“明年的棋大赛,是不是可以借这副 棋具一用?” 乐清和当时,望向他的妻子,征求她的同意,乐夫人道:“当然可以 。” 於是,那一年的日本最受瞩目的棋大赛,这套椅子和棋几,成了赛 外最热门的话题,自然,那是好多年之前的事了。 这时,乐清和望着那一角,椅上坐着两人,正在对弈。一个是中年妇 人,梳着髻,容颜清雅宜人,看了令人有一说不出来的安详之感,她穿 着紫色的绸子便服,皮肤白晰,绣花鞋,一手搭在棋盒的边上,一手执着 一柄象牙柄,上面用精细的工笔绘出“戏婴图”的团扇,露出爱的目光 ,望着坐在她对面,和他对弈的一个少女。 这个中年妇人,全身散发的那典雅的息,仿佛她完全不是这个世 界上的人,或者说,仿佛她完全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她应该属於中国的古代,那高人雅士,诗酒唱和,天地悠悠,抒情 为文字,流传千古的那时代。这个使人一看到就悠然神往的女人,就 是乐清和教授的夫人,方婉仪。 当方婉仪这样风范,她当然是在一个世家大族中长大的。 方家的声势,其显赫,历代都是大官,方婉仪在大学时代,是当时 走在时代最尖端的年轻人,她留学欧洲,在音乐,绘画上都有高的造诣 ,而且精通各国文字语言,更难得的是,在她的身上,谁也看不出,她是 那麽富有。 从她父亲那一代开始营商,一帆风顺,财富日俱增,而她的父亲又祗 有她一个女儿,所以在她二十五岁那年,她父亲逝世之後,她就承受了父 亲的全部财产,在当时,已经名列世界十大女富翁之列了。 财富一点没有影响她的艺术质,她自己并不直接参加企业的经营。 祗是把企业委托给可靠的,有才干的人去经营,事业一直在发展,到 如今,已是世界性的大企业。 可是方婉仪却甚麽都懒得管,她有自己的世界,艺术的世界。 她对面是个年轻女郎,和她完全是另一类型,两个人的不同,简直 使人疑她们是来自两个不同的星球,可是她们却偏偏是母女。 那年轻女郎的名字是乐音。 乐音肤色似古铜,身材健美得任何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都裹不住她美 玲珑的曲线。 她是一个运动员,是女子现代五项运动的先驱,她在女子现代五项运 动上所创下的高分数,是世界记录,这个记录自她在年前创下以来,每 年都被打破,可是打破者都是她自己,她尤其精娴於剑击,骑术和游泳, 她的闰房之中,各项奖牌,奖杯之多,数也数不清,而乐音并不是把那些 奖品整齐地排列起来,而祗是把它们胡乱放在一只巨大的圆形玻璃缸之中 。 这正是她的性格,她热爱运动,热衷竞赛,爽朗,开放,似乎世界上 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系住她活跃的心。 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似乎无时无刻不在飞跃。 这时她穿着一条洗得发了白的黄短褂,一件运动背心,她这样的装束 ,和她面前的那些棋子,完全是格格不入,而这棋局,她显然已经一败涂 地了,所以她皱着浓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好了,花了那麽多文字,来成这个画面,读者看了之後,有甚麽印象 ? 那应该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家庭了吧,他们那麽富有,每一个成员,又 那样各自有成就,而且他们又那麽喜欢自己在做的事。 这样的一个家庭,这样出色的人物,会有甚麽不幸的事发生在他们身 上呢? 看来是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的。 但,如果真的不可能的话,故事也就说不下去,是不是? 好了,静止的画面,让它动起来,让它发出声响。 首先动起来的,是一只十六世纪法国精致的钟,它先发出了“嗒”地 一声响,然後,钟面上,精致的珐琅钟面上的秋千架上的一个西洋少女, 就开始挣动,每动一下,就发出一下清脆的“嗒”的一声,一共动了五下 ,响了五下,才静了下来。 乐音在这时,双手在棋盘上一阵乱搞,道:“不玩了,再学,也下不 过你。” 乐夫人微笑着,乐清和却笑出声来,道:“下棋,也是一运动!” 乐音用力摇了一下头,她的头发十分短,短得比许多男孩子还要短:“我 喜欢真正动的运动。” 乐清和直了直身子:“下棋,更是需要脑子的运动!” 乐音有点放肆地笑了起来,她对待父亲的态度不像是女儿对父亲,就 像是朋友对朋友,她甚至伸手直指着父亲:“爸,你以为别的运动不必用 脑?试举出一不必用脑的运动来!” 乐清和张大了口,一时之间,被女儿问得说不出话来。 乐天在一旁沉声道:“短跑——”乐天的话才一出口,乐音就“哈” 地一声,笑了出来,由於乐音的笑声,这样地充满了自信,乐天不禁犹豫 起来,忙加上一句:“——也许!” 乐音在走路的时候,看起来也像是在跳跃一样,她来到乐天的面前, 道:“不必争论了吧,连你自己对自己的说法也表示不相信了!” 乐天并不是一个擅於言词的人,祗好无可奈何地点着头,为了避免他 妹妹继续说话让他发,他转移了话题,指着那具滑翔的模型,道:“爸 ,我真不明白,这个模型,为甚麽一直放在这里,多麽不调和?”乐音也 道:“是呀,我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挨骂,也是为了那滑翔模型。” 乐音对那次挨骂的印象,其实已经很模糊,她依稀记得,她很小很小的时 候,在起居室奔跑,撞倒了枝架,令得模型跌倒在地,折断了一只翼。 当时的情形是,她母亲一言不发地拾起断翼和模型来,拿着去,她 父亲却骂了她一顿。 由於那是她第一次挨骂,所以她当时的反应,也於一般的孩子,她 没有哭,也不害怕,祗是睁大眼睛望着父亲,心中不明白何以平时那麽疼 爱自己的父亲,突然之间看起来,变成这样一副凶得滑稽的样子。折断的 翼,後来经过精心的修补,模型又恢了原状,仍然放在原来的地方,谁也 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只有范叔曾偷偷买了一大堆乐音最喜欢吃的白糖酸梅 子——那是一十分不的食物,大人都不许小孩吃的,在乐音吃得心满 意足之後,范叔才告诉她:“小音,乖乖,听范叔的话,你以後喜欢吃甚 麽范叔就替你去买,喜欢做甚麽,范叔就替你做,只要你答应范叔一件事 ,而且不准问为甚麽。” 乐音满心欢喜,一口答应。 范叔道:“以後,碰也别去碰那只飞模型。” 范叔没有受过教育,分不清滑翔和飞有甚麽不同,所以他称那模型 为“飞”。 乐音的大眼珠转动着,一句“为甚麽”几乎已经问出来,但是想起刚 才自己一口答应了范叔的条件,所以,就忍住了没有问出来。 乐音倒真能遵守诺言,自然,一半也为了那滑翔模型,实在也没有 甚麽吸引力,所以,她以後碰都不碰它。 而由於她遵守着诺言,她得到的好处倒不少,像她那高尚家庭的女 孩子所享受不到的一切,在范叔的包庇下,她都可以享受的到。 例如在小溪摸虾子,在泥浆中打滚,吃街头食物堆上的小食,和装病 不去上学等等。 范叔是方家的管家,现在,当然是乐家的管家。 范叔的个儿子,全有着博士的头衔,是方婉仪的企业之中地位高 的人物,是国际商业界着名的人物,可是范叔却仍然喜欢留在乐家。 其实他甚麽也不用做,可是他还是喜欢做,看到那一件家私上,稍微 有一点灰尘,就会把佣人叫来,大声申诉一番。 乐音和乐天都很喜欢范叔,只有乐清和,对范叔称呼乐夫人为“小姐 ”略有不满之外,对他也十分客。 这时,当乐音这样说了之後,等着她父母的放应。 她看到她母亲低下头去,而且显然不必要,祗是为了掩饰甚麽似地, 摸着手中的团扇。 而她的父亲,则皱着眉,显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再谈下去。 乐天笑了一下,道:“小音,看来你如果不想第二次挨骂的话,还是 别惹这个模型的好!” 乐音苦笑道:“是你先提起来的。” 就在这时候,范叔推门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叠信,口中咕哝着,道 :“那些人,越来越懒了,信早就送来了,他们都不拿进来。” 范叔一进来,大家好像都忘了那模型的事,乐音奔过去,从范叔的手 中抢过信来,迅速拣着,抽出了其中一封一溜烟的奔出去。 乐清和摇着头,望向他的妻子,道:“你看看!” 乐夫人报以微笑,范叔将信放在乐清和旁边的几上,又走过去,把一 些小摆设摆得好一些,突然又转过身来,瞪着乐天。 乐天忙道:“范叔,不准说我的胡子!” 范叔道:“不说就不说,难怪连个女朋友也没有,哼!” 乐天笑了起来,摸向范叔的背上,叫道:“范叔,背我!” 那时他小时候常做的动作,范叔被他逗得笑了起来,乐天也高兴的笑 着。 他们两人的笑声,徒然停止了。 他们突然笑不出的原因,是由於看到了乐清和的神态十分怪之故。 当那一叠信放在乐清和的身边之後,他顺手拿起一封信,拆开看看。 这时,乐天和范叔向他望去,看到他的双眼盯着信,脸色煞白,双手 甚至把不住的在发抖。 在乐天的印象中,他父亲一直是一个度雍容的学者,根本世上不会 有甚麽事情令得他慌的。 可是这时,他的情形却这样仓皇。 连乐夫人也发觉了,她叫着乐清和的名字道:“甚麽人的信?” 乐清和徒地震动了一下,神情也镇定了下来,道:“一个运动俱乐部 的信,没有甚麽。” 他说着,就将信纸捏成了一团,可是又不抛去,紧捏在手心。 火堆下的少女 乐清和的这个动作,又是常的。 可是乐夫人仍然看来安详,道:“和小音有关?” 乐清和笑着,道:“不是,是多年前....。我是会员的一个运动俱乐 部。” 乐夫人的脸色略变了变,向那个滑翔的模型,望了一眼,声音听来 有点幽幽的:“哦,那个俱乐部!” 乐天忍不住问道:“甚麽俱乐部?” 可是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这时,乐音的声音自外传来,叫着 :“哥!阿哥!” 乐天向外走了出去,范叔想说甚麽而没有说,也走了出去。 乐夫人扬了扬眉,道:“你早已不参加活动了,还来信干甚麽?” 乐清和道:“就是啊!”他说着,又将被他捏皱的纸张弄平,向乐夫 人递了过去。 信是打字打的,那实在是一封其普通的信,发信人是“法国滑翔 俱乐部主席尼诗”。 信的内容如下:“本俱乐部每年一度,滑翔大赛,今年逢四十周年 ,阁下为本会早期会员,届时若能拨空光临,参加盛举,幸何如之!” 乐夫人拿着被团皱的信纸,那实实在在是一封普通的信,可是乐夫 人一面看着,一面手却在微微发抖。 不过,她始终是一个雅,高贵,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所以她懂得如 何克制自己。 乐清和低声叫道:“婉仪!” 在乐清和的那一下叫声中,充满了他对妻子的柔意和关切,乐夫人现 出一个十分牵强的笑容,喃喃地道:“一年一度的滑翔大赛!” 乐清和一欠身,伸手自他妻子手中,把那封信取了过来,再次团成一 团,这次是连信封一起团起来的,顺手一抛,抛进了字纸篓之中。 乐夫人的视线缓缓移动,移向字纸篓,道:“清和,你去不去?” 乐清和像是子螯了一下一样:“当然不去!” 乐夫人幽幽地叹了一声,抬头望向天花板,起居室的天花板上,有着 颜色十分浅的浮雕,她缓慢地道:“我倒想去一下。” 乐清和地站了起来,道:“婉仪!” 乐夫人叹了一声,重覆道:“我想去一下。” 乐清和显然并不习惯於反对他妻子的意见,是以这时,虽然他的神情 ,谁都看得出是度的不愿意,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对才好。 事实上,多年的夫妻生活之中,他们两人之中,甚至连最轻易的拌嘴 也未曾有过,更不曾有过意见上的分支。 乐清和有点脸红,过了半晌,他才道:“为甚麽?” 乐夫人向她的丈夫抱歉地一笑,那是她发自内心的抱歉,因为她觉得 自己和丈夫之间,意见是有了分歧。 可是她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她道:“你有没有看小天最近发表的文 章?” 乐清和呆了一呆,他不明白妻子要到法国南部去参观一年一度的滑翔 大赛,和儿子发表的文章之间,有甚麽联系? 他问:“我没有看,那有甚麽关系?” 乐夫人温柔地笑着,而且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那情形就像小孩子做 了顽皮的事,唯恐被大人发觉了责骂一样。 她的声音听来很低,道:“那麽,你看看,或许你会同意....。或者 ,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乐清和有点无可奈何,又坐了下来,轻握住她的妻子的手,在她的手 背上轻拍着。 乐夫人享受着丈夫的柔情蜜意,神情满足。 乐天一走出起居室,乐音便向他奔了过来,扬着手中的信纸,道:“ 哼,这封信,由你来回吧,真岂有此理!” 乐天怔了一下:“谁写来的信?” 乐音有点恼怒:“保灵这混蛋!” 乐天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保灵是瑞典人,是世界数一数二的中 距跑步运动员。 由於世界上杰出的中距赛跑家,几乎全是东非洲的黑人,所以保灵有 “白人的荣耀”之称。 乐天也知道,保灵是乐音的好朋友,亲热程度,已经相当深。 至於为甚麽保灵的名字之下,突然加添了“混蛋”这衔头,而且保灵 的信要由他来回,乐天仍然莫名其妙。 乐天一面笑,一面道:“你别讲话无头无脑好不好,究竟是怎麽一回 事?” 乐音“哼”地一声,将手中的信,向他的哥哥直飞了过来,道:“你 自己去看,好不容易等到他的一封信,信里面问的全是你最近发表的那篇 文章的事!” 乐天“啊”地一声:“最近那篇?和“望知之环”有关的一篇?“乐 音翻着眼,仍然在生。乐天笑着,道:“这是一篇精采的报道,而且充 满了神秘色彩,你应该看一看,至少也可以增长知识!” 乐音俯向前,大声道:“我对於探险没有兴趣,对於你热衷的那些古 迹也没有兴趣,对於你那推测的鬼话,更没有兴趣!” 她一口说了声“没有兴趣”,一掉头,就走了开去。 乐天望着她的背影,祗觉得有趣,他看着保灵的来信。 也难怪乐音生,保灵的信中,除了开始时一句“亲爱的”之外,没有 一句再提过乐音,祗是询问有关乐天的那篇文章,对之感到度的兴趣。 自己的文章有人欣赏,总是高兴的事,乐天决定回信给保灵。 乐天的房间独一无二 乐天走进自己的房间,乐天的房间,祗怕是世上最奇怪的一间房间了 。 世界上的探险家不止一个,但像乐天的房间那样,有可能肯定是独一 无二的了。 房间大,事实上,那是打通了巨宅的整个一层而形成的房间,是长 方形的,一面是十公尺,一面是四十公尺。 房间是如此之大,房间中放的东西是如此之多,以致有一次,乐音向 他的朋友说及她哥哥房间的古怪,进去之後,在五分钟内,不一定能找到 他睡的床在哪里。 乐音的同学不相信,认为她说话太夸张,和她打赌,结果乐音赢了一 次香槟酒的淋浴。 在那间巨大的房间之中,真是千奇百怪,甚麽都有。 一进门,如果不小心,就会撞在一具巨大的石棺之上。 如果有人表示诧:“怎麽放一具棺材在房间里?” 乐天一定大为不高兴,会详细地向他解释:“这不是棺,是椁,认得 这个字吗?这个字的发音是“果”,是要来保护棺的,是棺的外套。” 如果有人表示:“那有甚麽不同,反正是要来躺死人的!” 那时,乐天或许会怒形於色:“怎麽会不同?当然不同,死人躺在棺 里,棺再放在椁里,你能说一辆车子和车房是一样的吗?” 最後不要再和乐天争论下去,因为乐天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和他的外 表不相称。 看他的外表,就像是一个随便的人。 其实,也一丝不苟,尤其在有关学术方面的事,几乎近於古板。 过了那个巨大的石椁,就是一大堆书籍,包罗万有,书不放在书架上 ,而是随便一叠一叠堆在地上,而且决不分门别类。 怪的是当乐天要甚麽书时,一定就可以找到。然後,是一大堆古代的 武器,东方的西方的都有,全是古代的兵器,真正的古董。 在武器之旁,是许多刑具,也是东西方具备,其中一具“拶器”,那 是专门用来对付手指的酷刑,乐天说,是中国清朝刑部大堂用过的东西, 曾经用来对付过四大奇案中的一位美女毕女士。 还有一些怪刑具,又称是李自成拷掠北京富户时所用的。 另外还有一个断头台的架子,因为太高了,无法直放,祗好横旦在地 上。 乐天将这一部分东西,称之为“人类的文明”,以表示他对人性的残 酷一面的慨愤。 由於乐天对中美洲,南美洲的印地安人古文明特别有兴趣,是以有关 印地安人的东西,杂乱地堆在他的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收藏之多,比任何一个博物馆中的这一部分东西都要多。 实在无法把他房间中的东西一一列举,如果要这样的话,那东西之多 ,要依靠电脑来编排一个目录才行。 祗好简单地说一说。至於他的床,那要绕过了一大堆各各样的图腾 之後,才能看得到,小得可,祗有一公尺宽的一张单人床。 不过,乐天的工作桌,倒是大的,大得比一张乒乓球桌还要大。 当然,上面也推满了各各样的东西和书籍,可供利用的地方,也不 会太多。 乐天来到了他的工作桌之前,坐下,移开了面前一只用整块黄玉雕出 来的骆驼——这只玉骆驼是他最近到手的,雕功古朴,他还未曾研究出它 的来历。 然後,他伸手取出一只盒子,在那只盒子之中,有着一件并不是十分 珍罕的东西,但是却在它绝不应该出现的地方被找到,乐天已决定在今後 之少一年的时间中,去研究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的发现经过,他已经写了一篇报道,刊载在“国家地理”杂 志上,就是保灵写给乐音信上提及的那一篇。 也就是乐夫人要乐清和去看一看,决定是不是要到法国南部去参观一 年一度的滑翔大赛的那一篇。这时候,乐清和也正在他的书房之中,在 用心地看着他儿子写的那篇报道。 乐清和心中告诉自己:这件事太重要了,实在太重要了!在旁人看来 ,去不去法国参观滑翔大赛,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但是对乐清和 来说,却没有比这件事更重要了。 所以,当他打开杂志,找到了乐天写的那篇文章,开始阅读之际,他 的手甚至在微微发抖。 至於为甚麽在旁人看来是小事,而乐清和看来是大事呢? 自然,乐清和心中,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是真正的秘密,除了他 之外,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隐秘藏在他内心的深处,已经有十年 了。 他平时连想也不去想,那绝对是连想也不能想的大隐秘。 是甚麽隐秘?当然在以後会写出来。 现在,先看看乐天的那篇文章,因为这篇文章之中所写的一切,对於 整个故事来说,关系十分重大。 乐天的文章,不,还是不要看他的报道文章。 乐天的文字基础不是太好,报道文章,没有文学的渲染,看起来相当 乏味。 还是把他当时的经过,叙述一遍,来的生动有趣。 乐天能够成为一个出色的探险家,一半是由於他天性之中,有一搜 奇索秘的本能。 很平凡的一件事,一样东西,在他手里,就可以索出古代的许多隐秘 来。 而且,他酷爱野外的生活,露宿对他来说,是最令人高兴的事情,另 一半是由於他的母亲,可以无限制地供给他金钱。 有了足够的钱,办起事总比没有钱要方便不知多少。 乐天的第一次中美洲探险,就是他母亲赞助了一个探险团,乐天才得 以随行的。 正因为他有钱,所以,乐天的探险团,能够批聘请最好的团员,可以 有最好的装备,包括交通工具,通讯工具,可以请最好的响导等等。 这使得其他的探险团,慕不已。 乐天那次探险的目的,是去寻找奇布查人(Chibchas)的遗迹。 关於奇布查人,又非得作一个简单的介绍不可。 奇布查人是印地安人的一族,散居在南美洲的北部,哥伦比亚一带, 在十六世纪,西班牙远征者入侵南美洲之前,这一族的文化其发达,已 经有国家的组织,懂得从事政治活动。 而且在手工艺上,特别是黄金工艺上,有突出的成就,从遗留下来少 数的黄金工艺品来看,手工之精细,艺术设计之超特,令人叹为观之。 而更奇的事,奇不查人的宗教信仰,相当特别,他们在全盛时期,曾 建立不少庙宇,庙宇之中崇拜的是一叫“自然之神”的神。 对於奇布查人的宗教信仰,世人所知少。 奇布查人当年建立国家组织,文化上的发展如何? 由於西班牙入侵之後,这一族人曾奋勇抵抗,但是敌不过西班牙人而 牺牲多,所以几乎已经不可考了。 如今,虽然还有不少奇布查人住在哥伦比亚一带,但是他们和别的印 地安人已经没有甚麽不同。 探险家和考古家,辛苦工作的目的,就是要把历史上不可考的事迹去 考出来。乐天这一次的探索,就是着这个目的。 四个月搜索一无所获 在出发之後,乐天和他的个队员,曾进行了详细的规划。 探险队除了学者之外,还需要一个能干的行政人员作为副队长。 乐天的副队长,是一个出色的人,全名长,叫做:“帕克思巴. 陆班.罗追却坚.蒙令”。 这个名字,博学如乐清和教授者,在第一次听到之际,也是目瞪口呆 ,不知如何称呼他好。 乐清和毕竟博学,他在呆了一呆之後,就道:“你是在中国的蒙古和 西藏附近长大的?称你的全名.....。未免太困难了!” 这个个子矮小,肤色黝黑而有着一头浓发的人,在他的外边上,绝对 无法猜得出他的年龄,当时他咧着嘴笑了笑,露出了他一口雪白,看来坚 利的牙齿,道:“叫我罗追好了。是,我是在大戈壁长大的,” 罗追真是在大戈壁长大的,他自称,他的祖先,曾是元朝的第一任帝 帅。 他有着藏人、蒙人、汉人、印度人、波斯人的血统。 这个人的特别是对於任何地方的语言,特别容易上口,他在那个地方 住个月以上,讲这个地方的话,就可以叫当地人把他当做表亲。 关於罗追这个人以后还会有很多提到他,先作简单介绍。 乐天和他相识的经过也很有趣,若可能,当补述。 当乐天在筹划的时候,罗追已经到哥伦比亚去准备一切了。 乐天和另外个对印地安文化有深刻研究的人,一起在乐家的巨室中 ,作了天出发前的研究。 他们把哥伦比亚的大幅地图,摊在地上,占了会客室的一半地方。乐 清和夫妇,有时来看看,也参加一点意见,乐音则不时来捣一下蛋,用力 一跳,就跳过了地图上的一座山脉,等等,恨得乐天有一次将她硬推了出 去。 乐天的计划是:由於可获得的资料太少了,他们就只好假定。一般来 说,一个民族,都是沿着一条河流发展起他的文化来的。 哥伦比亚境内,最大的河流是马格达蓝娜河。 他们假定如果是对,那么,奇布查人的文化遗迹,就应该在河流附近 被找到,那就像中国黄河流域附近的殷墟一样,所以,他们决定把马格达 蓝娜河的出海口附近的城市,巴伦基拉作为出发点。刚好这个城市有场, 各装备物资运送起来,也方便得多。 他们准备到了巴伦基拉之後,就溯河而上,先走河的西岸,一直到了 无法再向前进,再由河的东岸,走回巴伦基拉。 在地图上看起来,相当简单,但是走起来,可不简单。 他们溯河而上,走了两百五十公里,眼看前面已经是山区了,所以就 渡过了河,再由河东岸走回去。一路上,他们收集了不少资料,大部分是 奇布查人的传说。 虽然很有参考值,但是没有实际的收获。 而时间已经花了将近四个月了。 乐天显得十分失望,那一天晚上,是他们在回程的第十天。 他们在河边扎营,几个印地安响导,在日落之後,就弹着制作简单的 乐器,唱着歌。 罗追居然不但能和他们一起唱,而且还随着节奏跳着舞,看起来他十 足也是一个印地安人。 乐天斜倚着一株大奎树下,心情很无聊,盘算着这一次无收获之行 ,使自己损失多少时间,而损失了的时间是再也找不回来了,这实在令得 人心情沮丧,世界上等待探索的事不知有多少,人的生命却有如此之短促 ,实在经不起甚麽浪费的。 那时,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帐篷前的篝火堆,发出劈啪啪的声音, 火舌冒起老高,在火堆上烧烤的食物,发出诱人香味。 乐天叹了一声,走向火堆,就在那个时候,他看到一个人,站在火 堆不远处。 那个人个子不高,一定是女性,这是由装扮来判断的,但是却无法判 断她的年龄,因为她用一张旧的毡子,把她的身子裹紧着,连头也裹着 ,只有一双眼睛在外,目光炯炯。 当乐天向她望去之际,她也向乐天走来,道:“先生,我有一样东西 ,向你换点我要的物件,你肯吗?” 她说着,递过了一个用旧布包着的小包裹来。 玉瑗上的古代文字 这一带,本来有印地安人居住着,大多数很贫穷,乐天从声音上听出 来,那是一个少女,当然是当地的土人。 他看到对方向他递出了那个小包,他也没去接,因为他心想,这样的 一个少女,会有甚麽东西来和他交换? 当然不会是甚麽好东西,她要甚麽,就送给她好了。 乐天一面想,一面已道:“你要甚麽,只管说好了,我送给你。” 乐天正说着,一个响导已走了过来,向那少女大声怒责着,同时,粗 暴地挥手,要开那个少女,等那少女後退几步之後,他才转过身来,向乐 天道:“先生,甚麽也不能给,要是一给了他,不到半天,我们甚麽也不 会剩下,不知有多少人会来要东西,我们连裤子也不会剩下!” 那少女在後退之际,掩着脸的毡子已跌了下来。 乐天向他看去,看到她有一对大而灵活的眼睛,大约十六七岁,可 是十分瘦,那令得她的大眼睛看来更是灵活。 她的眼神倔强,被推开之後,大声用土语向那个响导叫着,响导很 怒,过去扬手要打那个少女。 那个少女又用西班牙语叫道:“先生,我不是来向你求乞的,是来向 你交换,我有东西向你交换!” 她一面说,一面伸手递出她手中所拿着的那只小包裹来。 那个响导,可能是给那个少女刚才用土语骂得他激怒了,这时又大声 叫道,一伸手,就将那个布包,自少女的手中的手中抢了过来,一面骂道 :“你有甚麽东西来和人交换!” 那少女一不小心,被响导把布包抢走,刹那之间,她像是一头疯了的 野猫一样,发出尖厉的叫声,向那个响导直扑了过去。 响导似乎也想不到少女会突然之间发起蛮来,吃了一,顺手将抢到 的布包,向篝火堆中,扔了出去。这一切,全是在一杀那之间所发生的事 ,乐天十分不值那个响导的作为,可是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了,他也不及 阻止。 等到那小包被抛进了火中,那少女更是着急得完全像发了疯,她一面 叫着,一面就向那篝火堆中,直扑了过去,看来是想将那小布包从火堆中 抢出来。 火堆是用许多枯了的树枝堆出来的,火头窜得比那少女还高,燃烧得 其炽烈,那少女不顾一切地向火堆扑了过去,任何人都可以看出,那时 其危险的事! 同时,人人也都想,这小布包究竟是甚麽东西? 如果不是其重要的东西,那少女也不会这样拼命了! 乐天也这样想,而他的行动,比常人都快,而且,他火堆也最近, 他一跃向前,顺势提起一桶水,泼向火堆。 那一桶水,其实无法淋熄那一大堆火,但是却也可以在短时间内, 将火头向下一压。 而在那个短的时间内,乐天已经一手推开了扑向火堆的那个少女, 他在仓皇之间的那一推,用的力十分大,推得那少女一连推跌出了好几步 。 就在这时,另外有两个人,也提起两桶水,泼向火堆,那使得乐天能 够在最短的时间内,一伸手,将那已着火的布包,自火堆中拾了起来。 乐天的动作虽然快,但是由於他火堆实在太近了,所以,他的头发 ,仍然不免发出“嗤嗤”的声响,而焦卷了起来。 乐天一拾到布包,立时后退,喘着,手中还拿着那小布包。 这时,在营帐中的探险队员,也出来了,那少女也挣扎着,站了起来 。 乐天先狠狠向那闯祸的响导瞪了一眼,然後转向那个少女,将布包递 了过去,道:“这时你的东西。”那少女灵活的大眼睛之中,充满了感激 的神色,她看来有点怯生生的道:“先生,我祖父说,这东西可能很值钱 ,请你看看,是不是可以换一点我们生活的必须品给我们!” 乐天其实根本不在乎那少女的东西是不是值钱,他当然可以答应对方 的要求。 但是那少女既然这样说,他也就随便向手中的小布包看了一下。 一看之下,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在美洲发现的中国东西 小布包由於刚才被投进了火堆之中,外面的布,已经烧去了一半,所 以不必将之解开来,就可以看到布包裹面的是甚麽东西。虽然布包襄的东 西并不是全部露了出来,但乐天还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那是一个玉环。 必需说明一下的是,玉环,并不是甚麽稀罕的东西。 在中国和几个东方国家之中,古代人民崇尚佩玉,而且玉的产量又多 ,所以留传下来的各各样的玉器、玉饰,数量相当多,除非真正玉质佳 的,不然,就不是甚麽珍罕的物品。 可是,乐天是一个探险家和考古家,他知道印地安人几乎是没有玉饰 制作的,他们是精於陶器和金器的制作。 这只玉环,没有出现在一个印地安少女手中的理由也正由於乐天是专 家,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那玉环上的雕刻花纹,是『饕餮纹』。 那是一神话传说中十分贪吃,简直到了无厌足地步的一兽。 这图案花纹的玉饰,盛行在中国西周和战国时代。 这玉环,当然也是那时候的古物了!即使一个玉环的历史可以上溯 到西周时代,也不是特别珍罕,奇怪的是,一个印地安少女,绝无可能拥 有一件中国古代的玉饰的。 乐天在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表示才好。 这时,他的一个队员,也来到了他的身边。 个队员之中的一个,陈知今博士,恰好是东方玉器、玉饰的专家, 他也一眼就看出乐天手中的东西,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呼声来,望向 乐天,神情度疑惑。 乐天当然知道陈知今的专长,也明白他那一下叫的意思,他立时用英 语道:『事情有点怪,是不是,看来要和这位少女好好谈谈!』陈知今连 声道:『当然!当然!』那少女当然听不懂他们在谈些甚麽,是睁大了跟睛 ,望着乐天。 她的西班牙语,听来也相当生硬,可能她是山区中的居民,酉班牙语 也是凭着她本身的聪明学来的。 乐天向她作了一个手势,道:『请,请进营帐去,你要换些甚麽,我 们慢慢商量。』 那少女吁了一口,现出高兴的神情来,向营帐走去,那个向导却 已来到了乐天面前道:『先生,小心受骗!他们的花样多得很!』 乐天忍不住大声叱道:『住口!』 印地安人的性格,大都相当随和,那向导受了斥责,是缩了缩头,吐 了吐舌,也没有表示甚麽。乐天向身边的罗追作了一个手势,道:『你也 进来,言语不通的时候,你可以翻译一下。』 乐天和罗追是最後进营帐的,那个营帐相当大,当中是一张木桌,桌 上堆着地图,帐顶上挂着油灯,照得帐中,相当明亮。 这时,在营帐中的,连那少女在内,一共是六个人。 趁这个会,来介绍一下乐天的个助手。 陈知今博士之外,还有两位,一个是中南美人类学的专家,他是澳州 人肯地。 还有一个则是考古学方面的权威,年纪相当大了,有十年以上的工 作经验的英国人。西恩先生。 罗追是行政人员,他进营帐,已看到陈知今用具放大镜,在仔细看着 那块圆形的玉。 对罗追来说,那是一块中间有圆孔的玉,说不出正的名字来。 即使是乐天,对玉饰有一定认识的,他在一看之下,也当那是一个玉 环,直到这时,乐天看清楚了整个,他才啊地一声,道:『知今,这是一只 玉瑷,是不是?』陈知今一面缓缓转动手中的玉,道:『是的,那是玉瑗 。』 圆形而中间有圆孔的玉饰,一共有四,对玉饰有常识的人,都可以 分得出来。 那是:璧、环、瑷、抉(原文为王字旁)。 四玉器在形制上各有分别,环的形制是圆孔的直径,是玉部分的一 倍,而环,是孔的直径和玉部分大致相同,刚才乐天看到一部分,当是环, 倒也不能怪他。 陈知今将手中的玉瑷,翻了过来,他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向那少女道 :『这东西,你是那里来的?』那少女在进了营帐之後,神情又变得很紧 张,这时,她挺了挺身子,道:『是我祖父的,我祖父年轻的时候,掘井掘 出来的。』 陈知今立即道:『不可能!』那少女现出倔强的神色来,道:『先生 ,我不会说谎,我祖父也不会说谎!』陈知今对那少女凛然的态度,倒不 禁肃然起敬,他忙道:『对不起!』然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望向各人 ,道:『真不可能,这是中国战国时代的东西,怎麽会在这襄的土地被发 掘出来的?』肯地显得十分兴奋,道:『或许,这件玉器可以替中国人早 已到达美洲的学术,提供新的证。』 乐天倒同意这个说法,早就有人考证过,中国人最早发现美洲。 如果这玉器证明是中国的东西,而又在哥伦比亚的土地上被发掘出来 的话,真是一个切的证明了!肯地已经急不及待地在问那少女,肯地的西 班牙语不是很好,要靠罗追翻译,他问:『你祖父住在哪裹?』那少女向外 指了一指,道:『山那边,我是翻看山过来的。』 肯地忙把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那少女显然不懂得如何看地图,是不住 摇着头,道:『如果你要去看我祖父,我可以带路。』 陈知今一直在观察那玉瑗,突然又发出了下底呼声,道:『乐天,你 来看!』乐天忙过去,凑在放大镜的日镜上,十倍的双筒放大镜下,看 起来,可以清楚看到玉瑗上的花纹中的小痕。陈知今移动了一下玉瑗,道 :『看!』乐天怔了怔,他看到,在一道刻痕之下,刻着四个小字,那分 明是四个字,可是那像蝌蚪一样的文字,乐天看不懂。 陈知今道:『玉饰上刻有文字的,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不是普通的 玉瑗。』 乐天道:『好像是四个字,我父亲是古文学专家,把它照样描下来, 请他去辨认下。』 陈知今忙取过纸来,一面看着放大镜,一面在纸上,把那四个弯弯曲 曲的字,描了下来。 这时,乐天望着那少女,道:『请问你叫甚麽名字?』那少女的双跟 之中,闪耀着兴奋的光芒,道:『我的名字是蜜儿。』 乐天吸了一口,道:『蜜儿,你肯定你带来的东西,你有权处置? 』蜜儿的神情,充满自信,道:『当然,祖父把那东酉交给我的时候,对 我说:『蜜儿,我们那麽穷,我没有甚麽东西可以给你,有这个东西,我也 不知道这是甚麽,是我得到它的时候,经过很特别,或许那是相当值钱的东 西,你拿着,开这穷山恶水,去找外面来的人去换有用的东西。』祖父是 这样对我说的,我可以把它和人交换我要的东西。』 乐天对蜜儿说话的神情,感到十分有趣,一个在穷乡僻壤中长大的少 女,和外界的天地完全没有接过,能在这麽多陌生人之前,侃侃而谈, 真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他笑着,问:『你希望能换点甚麽呢?』蜜儿吞了一口口水,望着乐 天,半晌,才道:『我希望能有新的衣服,还要一两条新的毡予,一条给 我,一条给祖父。』 玉瑗上有四个蝌蚪文 她说完了之後,现出了一点歉意来,仿佛是她觉得自己的要求太多了。 而乐天和其馀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在众人的笑声中,蜜儿显得有 点狼狈,但她立时大声道:『不换就不换,别笑我!』乐天忙作了一个手势 ,止住了各人的笑声,用十分诚恳的语调道:『蜜儿,你听着,你要的东 西太少了,衣服、毡子,那算得了甚麽,我可以给你更多的东西,要你想得 出来的东西,都可以给你。』 蜜儿不断地贬着眼,长睫毛随着一闪一闪,看起来十分稚,她瘦削 的脸庞上,这时也充满了喜悦的光辉,她叫了起来:『真的?』 乐天点头道:『真的,我们这里所有的东西给你,怕还不够,不过不要 紧,我们可以再运到你家里去!』 蜜儿张大了口,一时之间,不知该怎麽表示才好,她仍然不断地贬着 跟,想弄清楚眼前的事,是不是真实的。终於,她从乐天的神情上,判断 这一切,全是真的,她陡然跳了起来,双手勾住了乐天的颈,紧紧抱着乐 天,哭了起来。 乐天倒给她弄得有点手足无措,连忙轻拍着她的背脊,蜜儿真是瘦, 隔着毡子,乐天在轻拍她的背脊之际,仍然可以感到她突出的背骨。 乐天安慰着她,道:『别哭了,你实在太瘦了,来,先尽量吃点东西 ,再讲给我们听,你爷爷是怎麽得到这东西的。』 乐天一面说,一面向罗追望了一跟,罗追笑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就 拿来了大量的食物,蜜儿高兴地吃着。